秦昭就站在院子裏看書，小桃從走廊處匆匆跑了過來, 在院子中見到秦昭後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容來。

“秦明哥哥, 我找了你半天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看書！”小桃跑到秦昭身邊時已經有些氣喘，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就指著院子外的方向道，“那個, 那個送錢的小少爺今天又來了！”

“不出奇。”秦昭隨手翻了一頁書, 連眼眸都不擡一下。

小桃雙手撐在石桌上道, “你就不想知道小少爺來竹蘭坊幹嘛的？平時他可是第一時間就跑到你這邊來的, 但是今天可不是。”

秦昭這時才擡起了頭, 他把書放到一邊，拿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道, “被肖管事帶去找老板了吧。”

小桃瞪圓了眼睛，“你猜到了？”

“不難猜。”

“秦明哥哥你不緊張嗎？”小桃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秦昭嗯了一聲，“為什麽要緊張？”

小桃小聲道，“黎瑯不是你喜歡的人嗎？”

秦昭：“……”這是誰給的錯覺，會覺得自己喜歡黎瑯？

小桃瞧見秦昭的樣子, 瑟縮了一下為自己拚命解釋，“戲園裏的大家都是這麽說的, 以前那個侯大商來的時候也不見你招待去自己的房間，而且每次都會帶上我和小芳。但是黎瑯來的時候, 你們總是獨自呆在房間裏有說有笑的，區別這麽大……難道不是喜歡嗎？”

有說有笑？秦昭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從來他就沒怎麽對黎瑯笑過, 黎瑯來找他，大多數是黎瑯在絮絮叨叨，秦昭則是安靜地當個聽眾，能回個一兩句話就不錯了。這樣也能叫做喜歡？

“秦明哥哥，你不喜歡黎瑯嗎？”小桃歪了歪頭，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小桃還蠻喜歡黎瑯的，脾氣好，從不發脾氣，待人和善，有時候見到自己在忙還會搭把手，偏偏這樣的人長得還好，小桃覺得根本沒有理由討厭他。

秦昭敲了一下小桃的腦門，道，“感情的事情不是說喜歡就能喜歡的。”

小桃問，“秦明哥哥你有喜歡的人了？”

秦昭沒有立刻回答小桃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在小桃以為對方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秦昭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他回應了小桃剛才的問題後，走廊處就傳來了幾聲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秦昭和小桃順著發聲源望了過去，就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在走廊柱子後面瞪圓了眼睛的黎瑯和滿臉憤怒的梁邵雲。

梁邵雲對著秦昭的方向呸了一下，就強硬地拉著黎瑯往竹蘭坊的大門走去，邊走還邊道，“瑯瑯，以後我們都別再來了，不值得。”

“邵雲？”瑯瑯張了張嘴，根本來不及說什麽，只能著急的又是回頭看梁邵雲又是往秦昭那邊的方向望去。

出了竹蘭坊的門，梁邵雲才松開了黎瑯的手，氣呼呼地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黎瑯留念地看了一眼竹蘭坊的牌匾，就拔腿跟上了梁邵雲的步伐。

小桃楞了好一會，才回頭緊張地看向秦昭，“秦明哥哥，你不追出去嗎？黎瑯走了……”

秦昭伸手取過了一旁的書，目光在走廊的盡頭註視了好一會，才收回視線幽幽道，“回去吧，起風了。”

“秦明哥哥？”小桃看著已經起身離開的秦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跟上秦昭還是跑去找黎瑯解釋。可是又能解釋什麽？無法，小桃只好綴在了秦昭的身後。

在上樓的時候，看到了往下走來的方小竹。方小竹這次倒是沒有對秦昭冷嘲熱諷，只是嗤笑了一聲，帶著自己的小廝就從秦昭的身邊穿了過去。小桃朝著方小竹的方向吐了吐舌頭，不高興地暗罵了一句。

秦昭走到自己的房間，祁年已經等在了那。小桃瞧見祁年很是高興，蹦蹦跳跳就跑了上去道，“年哥哥你怎麽來了，照顧你的小芳呢？”

祁年摸了摸小桃的臉，對秦昭道，“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

秦昭挑眉，推開自己的臥室道，“那就進來吧。”

小桃出去給秦昭和祁年倒水，房間裏只剩秦昭和祁年兩個人，兩人初時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僵硬。最後還是祁年先開了口，“聽說今天黎小少爺去給你贖身了。”

秦昭把書擱在了一邊的書架上，只是哦了一聲。

祁年笑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黎小少爺有沒有幫你贖身成功的事？”

秦昭回頭看他，平靜道，“因為我已經早有所料。”

“嗯？”祁年單手托腮，“你猜到結果了？”

秦昭道，“現在不是以前，如今竹蘭坊的老板你覺得會那麽容易放走任何一個生財工具嗎？”

祁年嘆了口氣，“你說得倒是很對。”

“你應該也很清楚。”秦昭淡淡道，“黎瑯的背景，肖管事怎麽可能不派人去調查一番，他們雖然避諱，但是並不害怕。他們根本就不擔心坐地起價會引起的後果，按照黎家的背景，黎家人大概恨不得黎瑯和我這個戲子劃清界限呢，雖然不喜竹蘭坊這種流氓做法，卻也不會去阻止。你是聰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祁年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黎瑯幫你贖身？”

“嗯。”秦昭道，“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而且，秦昭不覺得離開竹蘭坊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秦明，怕是在這個戲園裏，你是最明白自己要什麽的人了。”祁年笑著道，“我感覺你變了很多，現在的你比以前來說果斷多了。”

秦昭問他，“你今天來應該不是要告訴我贖身失敗的事情吧。”

祁年站了起來，走到了秦昭的身邊，以只有兩人的聲音道，“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忙。”

秦昭偏頭，祁年朝他眨了眨眼，笑道，“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如果……如果以後你離開竹蘭坊的話，能不能也帶走小芳和小桃？”

“我以為你會說讓我帶你一起離開。”秦昭微微有些訝異。他倒是猜到了祁年找上他的目的，卻是沒想到祁年為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祁年咳嗽了幾聲，臉色更加蒼白了，他搖了搖頭道，“我這個身體，能不能撐過今年都難說，況且，我從來沒想過離開戲園。”

祁年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在回憶什麽，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了所有情緒。

門外傳來了小桃的聲音，祁年往後退了一步。小桃端著熱水進來時，看到的便是站在窗口邊的兩個人。祁年在秦昭房間喝了兩杯茶，就告辭了。小桃被人叫走去幫忙做事，房間很快就只剩下秦昭一個人。

在戲子秦明的記憶裏，關於祁年的信息並不多，但是在這些僅有的信息下，秦昭很快就理清了一點頭緒。如果沒想錯的話，祁年是有戀人的，而且這個戀人就在竹蘭坊裏。不過他藏得太深，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喜歡的是，只是有一段時間他經常哭泣，似乎是……戀人死了。

可惜那段時間，竹蘭坊內並沒有人死掉，所以大家都以為自己猜錯了對象，其實祁年喜歡的或許是來看戲的某個客人而非竹蘭坊中的戲子。

秦昭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在了桌面上，發出一聲又一聲極為清脆的啪嗒聲。就是因為自己死掉的戀人，所以祁年才茍延殘喘地留在戲園嗎？

秦昭忽然覺得，在戲園裏，並不僅僅戲子秦明就是其中唯一的可憐人，或許在竹蘭坊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屬於他們一段難以言表的故事。

之後的三天，黎瑯都沒有來過竹蘭坊。戲園裏的人都在傳秦昭被黎瑯厭棄了，他們感到唏噓的同時心裏又有微妙的高興，大概就是同是落難的人，誰也不想誰比自己過得更好。

小桃聽了下面的人傳的流言，把自己氣得要命，又沒法大聲去反駁，只能每天在秦昭的房間裏生著悶氣。

秦昭瞧見她的小模樣，眼底劃過了一抹笑。他抖了抖袖子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

小桃聽到能出去，瞬間就高興了，不過很快，她又皺著眉小聲道，“我們出去得得到肖管事的許可，可是去問肖管事的話，他一定不會同意的。”

秦昭撩起垂落下來的頭發，瞇起了眼睛，“他現在大概自顧不暇呢。”

小桃疑惑地看向秦昭，不明白秦昭這話的意思。秦昭也不多做解釋，擡腳就走出了臥室。而被小桃惦記著的肖管事的確如秦昭所說，根本沒時間管旁的事情——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很大的問題。

肖管事看著身體下的某物還是安安靜靜地蟄伏著，氣得衣服也不穿，一腳就踹在了床上。守在門口的人聽到這轟隆聲，渾身打了個抖，這兩天肖管事的脾氣比往常還要火爆，而且一直呆在房間裏讓人換了好幾個女人過來，可是這些女人進去還沒五分鐘，就被肖管事趕了出來。

守門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小聲問道，“肖管事……不會是那方面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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